掛號難是個老問題，年年喊,，年年難,。掛號難是優(yōu)質(zhì)醫(yī)療資源短缺的一個縮影，集中體現(xiàn)在大城市大醫(yī)院專家號供不應求,。盡管社會各界反映強烈,，但仍無法滿足患者的需求,。近日,，本報記者在北京多家大醫(yī)院跟蹤采訪了部分患者的掛號過程，不僅體驗了患者的求醫(yī)之難,，也發(fā)現(xiàn)了個別醫(yī)院管理上的漏洞,。例如，有的醫(yī)院“號販子”橫行無阻,，既加劇了資源緊缺，也加重了患者負擔,，令百姓深惡痛絕,。
近年來，北京各大醫(yī)院為了緩解掛號難,，采取了預約掛號,、增加號源等多項措施，但群眾的感受并不明顯,。從本質(zhì)上看,，掛號難反映了我國優(yōu)質(zhì)醫(yī)療資源短缺、衛(wèi)生資源分布不均衡,、分級診療機制不健全等問題,。因此，解決掛號難,，絕非一朝一夕之事,。只有不斷深化醫(yī)改，觸動深層的體制機制改革,，才能破解這道難題,。從今天起,，本版將陸續(xù)推出“關注看病難”系列報道。
——編 者
1 北京積水潭醫(yī)院——磚頭替人來排隊
田博夫
1月7日凌晨2點30分,，記者來到北京積水潭醫(yī)院,。只見掛號大廳的門緊鎖著，零星幾個人在大廳外面站著,，搓著手,，跺著腳。此時,，室外溫度是零下15攝氏度,。
掛號大廳門外有8個號碼，每個號碼對應一個里面的窗口,，提前掛號的人要在外面排到6點,，才允許進入大廳，7點準時放號,。我仔細觀察,，發(fā)現(xiàn)每個隊伍前面都有磚頭或者凳子，擋住了后來者,。
在排隊的人群中,，我認識了一對姓李的兄妹。兄妹倆一個34歲,，一個32歲,，吉林人，哥哥是公務員,，妹妹是小學老師,。2011年，父親脊椎病惡化,，右腿出現(xiàn)麻木癥狀,，連正常行走都很費勁。兄妹倆帶著老人先后輾轉(zhuǎn)了當?shù)貛准裔t(yī)院,，從小門診到大醫(yī)院,，花了上萬塊錢，病情始終不見好轉(zhuǎn),。
“今年1月初,，我爸走路越來越不利索，長春的醫(yī)生有的說要做手術,，有的說要靜養(yǎng),，都沒個準話?！泵妹谜f,，他們?nèi)藦募值禄菔谐霭l(fā),，坐了15個小時的火車才到了北京。
“我是3點來的,，還沒有排到第一個,。掛號還能用磚頭替人？下次我撒把小米,，是不是也能占幾十人的位置,？”哥哥指著前面兩排磚頭和凳子，氣憤地說,。
“那些占位置的都是號販子,，5點多他們一準出現(xiàn)，因為5點半保安要來清理磚頭和凳子,?！币幻麃頀焯柕谋镜厝苏f。
“咋不在網(wǎng)上掛號呢,？”我問,。
“之前就聽說過可以預約，可是打電話一問,，脊柱外科普通號都要排到1月17日,，我們想找的張貴林專家號2月4日之前都沒了，都快過年了,，誰能等得起?。 备绺绫г拐f,。
“號販子更可氣,，在網(wǎng)上聯(lián)系了一個號販子，開價300元,。我們來這里掛號是100元，省點是點吧,，都是普通人家,，省這200元，一個人的路費就出來了,?！?
5點20分，掛號大廳外的8個“窗口”已經(jīng)站了不少人,。距離掛號大廳開門還有40分鐘,，前兩排“磚頭”的主人陸續(xù)現(xiàn)身，顯然是有備而來,。清一色厚厚的長棉襖,，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,。不久，4名工作人員也穿梭在各個室外“窗口”之間,，維持隊伍秩序,。
一位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說：“冬天人沒有那么多，這些人大廳里基本能裝下,。要是夏天,，隊能排到后面樓的大樹那里?！?點40分,，妹妹經(jīng)過長途旅行勞頓，顯然體力不支,，抱著膝蓋蹲在了地上,。
6點整，掛號大廳開門,。
“終于進來了,，有一種熱炕頭的感覺?！泵妹谜f,。
7點整，掛號大廳各個窗口傳來掛號注意事項的廣播,，8支隊伍一點點前移,。
7點36分，這對兄妹掛上了專家號,，是第七號,。哥哥很快把父親從小旅店接到醫(yī)院，在診室門口等待專家,。
9點,，李家兄妹領著父親就診完畢。醫(yī)生建議,，辦理住院手續(xù)準備手術,。因為沒有床位，護士讓他們等通知,。
“這一等,，不知又是多久?！备绺缯f,。
2 北京同仁醫(yī)院——熬了兩夜掛上號
田博夫
1月9日凌晨3點，記者來到北京同仁醫(yī)院眼科掛號大廳。此時,，7個窗口都已經(jīng)排了至少10米的隊,。站著的、坐著的,、躺著的,，什么姿勢都有。
我排到了3號窗口的隊伍里,。數(shù)了數(shù),，前面一共有21個人。排在我前面的是一位中年婦女,，我便和她攀談起來,。她姓王，內(nèi)蒙古扎蘭屯市人,。
“才3點多,，怎么就這么多人呢？”我問,。
“我本來想1點就來排隊,，起來后看旅館外面太黑，沒敢自己走,，就等了一會兒才過來,。”她說,。
“大姐,，您掛什么號啊,？”
“眼底號,，聽說不好掛?！?
“大老遠來,，怎么沒在網(wǎng)上預約？”
“壓根沒用,，專家號都滿了,。我丈夫得的是急病，眼底出血,，我們那的醫(yī)生說要做手術，不能等太久,?！?
掛號大廳沒有暖氣，門是敞著的，非常寒冷,。才4點多,，王大姐已經(jīng)兩腿發(fā)麻，來回蹲站了幾次,，每次蹲著起來都要捶好一會兒腿,。
“您啥時來的北京啊,？”我問,。
“昨天晚上來的，折騰死我了,。早知道這樣,，我?guī)€小板凳來。現(xiàn)在又困又累的,，都快挺不住了,。”王大姐捂著腰又蹲了下去,。
7點整,，掛號窗口開始放號了。就在前面還剩下不到10個人的時候,，我就聽到有人說,，掛不到眼底號了。
我們緩緩往前走,，王大姐終于排到了窗口前,。
“掛個眼底專家號?！?
“沒了,。”
“那就掛個普通號,?！?
“也沒了?！?
王大姐失望地走了,，我在門口追上了她。
“怎么可能一個號也沒了呢,？我現(xiàn)在回去睡覺,，明天接著來?！彼难廴τ悬c紅,。
1月10日清晨5點30分,，我再次來到同仁醫(yī)院。我好不容易擠進人群,，在6號窗口的前幾排找到了王大姐,。
“您幾點過來的？”我問,。
“兩點過來的,，總算排到了前幾位?！彼难劬τ悬c紅腫,。
7點整，窗口開始放號,。很幸運,，王大姐終于掛上了眼底專家號，還是第五號,。
“折騰死了,，我得回旅館接我丈夫了?！焙L中,，她的背影很快消失了……
3 中國醫(yī)學科學院腫瘤醫(yī)院——登記之后再點名
田博夫
1月14日凌晨4點30分，記者來到中國醫(yī)學科學院腫瘤醫(yī)院,。門診大樓緊閉著,，門前已經(jīng)排了3個長隊。兩個保安徘徊在隊伍中,，維持著秩序,。陰冷的霧霾中，不時聽到咳嗽聲,。
我剛排在隊伍中,，站在前面的一位男子回過頭來說：“你來晚了吧？都點過一次名了,?！?
“咋還點名？”我頓時有點懵,。
“這醫(yī)院有規(guī)矩,，要想掛上專家號，你得頭天下午兩三點過來排隊,，下午5點的時候保安過來登記,，把你的名字記上才算數(shù)?！彼卮?。
“第二天過來,，能按照之前的順序繼續(xù)排隊嗎？”
“第二天凌晨4點保安過來點名,，所以你得3點左右來。我今天3點多過來的時候就有很多人了,。點名只要你不在,，名字就被劃掉了。然后每隔大概一個小時,，他們過來點一次,。我是昨天下午2點多就預先登記了?！?
“什么時候才能進大廳呢,？”
“6點是最后一次點名，6點半就可以進去了,?！?
這位男子姓薛，山東德州人,，1月12日帶著妻子來到北京看病,。他的妻子去年檢查出胸部長了腫瘤，觀察了一段時間后,，決定來京做手術,。
果然，到了6點,，一名保安拿著名單開始點名,。
6點30分，門診大樓開了,，隊伍按照之前點名的順序緩緩前行,。該院實行分科掛號制度，掛哪個科室的號,，到哪個科室排隊,。我陪著老薛去了二層的胸科繼續(xù)排隊，掛號隊伍排到了走廊,。
7點準時放號,，不到5分鐘，老薛就掛上專家號了,，是第6號,。
“不同的醫(yī)院，掛號的規(guī)矩還真不一樣,?！崩涎πχ鴮ξ艺f,，“你要先打探好科室的位置，要不然6點半進來的時候,，你花時間找科室的工夫,，好多人都走到你前面去了?！?
離開門診大樓時,，我碰到了一名護士。她告訴我：“你要是第一次來看病,，掛普通號就行,，普通號啥時候都有?！?
4 北京兒童醫(yī)院——掛號難在摸規(guī)律
余易安
1月7日早晨6點15分,，記者來到北京兒童醫(yī)院門診樓東側的建卡掛號中心。離7點放號還有45分鐘,，掛號中心已經(jīng)擠滿了人,。每一隊，都排出幾十米長,。
舅舅的孩子鵬鵬3歲了,，走路還晃晃悠悠。舅舅著急,，在老家看了一圈,，也沒找到能治的大夫。知道我在北京,，電話里一再叮囑：幫忙掛個神經(jīng)內(nèi)科的專家號,。
能不能掛上，我心里沒譜,。不過既然來了,，就先排隊吧。這里沒有暖氣,，冷得我來回跺腳,。
7點放號，隊伍行進倒挺快,。不到8點,，就輪到我了。
“神經(jīng)內(nèi)科專家號還有么,？”
“什么,？這兒不掛神內(nèi)專家號？”我趕緊又問：“專家號怎么掛,？”工作人員說,，只能電話或網(wǎng)上預約,，要不就上門診樓一層掛特需號。
電話和網(wǎng)絡預約我是知道的,，不提前三個月,，壓根兒沒戲。特需號,，貴不說,，這會兒肯定也排不上。
我很沮喪,，正往外走，有好幾個人圍上來：“掛什么科??？”“專家號要嗎？”“明天就能看上”……
我沒理睬他們,。門診樓內(nèi)一層東側還有一個掛號處,，專門取預約號和掛特需號。這會兒,，已經(jīng)過了8點,，沒剩幾個人了。
“神內(nèi)的專家號還有嗎,？”
“沒了,。”
“那,，專家號一般多少錢?。俊?
“不一樣,，有200,，也有300的！”
一轉(zhuǎn)頭,，又有人跟上來,，留著板寸頭，一看就知道是號販子,。
“神內(nèi)的專家號,，明天上午就能看上，要么,？”
“主任級別的,，都什么價？”
“300,、400,、1000,，都有?！?
板寸頭看我猶豫了,，一個勁兒勸道：“掛特需是300，我給你也是300,，還省了半夜排隊,，明天就能看上。你排隊,，也只能掛到3天后的號,。”
“那你怎么能掛上明天的呢,？”我反而好奇了,。
板寸頭倒有耐性：“我們都是提前網(wǎng)上預約的。你放心,，號絕對是真的,，你可以看完病再給錢?！?
我沒理他,，又來到候診區(qū)。正巧,，一個東北口音的大哥,，手機里跟家人說著：“掛上了，專家號,，專家給加的號,。”
我趕緊接話：“大哥,，我家孩子也病了,，您是怎么掛上專家號的？”
“我來掛號前做了些‘功課’,。那個掛號中心不掛神內(nèi)的專家號,，專家號要么預約，要么就掛特需,。特需號每天都有,，早點來，能掛上,。實在沒掛上,，還可以去特需門診咨詢臺加號，每天有兩個加號。再沒掛上,，就只能像我這樣,，試試直接找專家加號了。我這不是看病急么,，挨個敲開了好幾個專家的門,，終于碰見一個愿意加號的?！贝蟾缯f到這兒,，頓了頓：“千萬別聽那些號販子忽悠，他們的號,，不能用,！”
“為什么？”
“號販子給你的,，是另一個患者的號,，你拿著這號去看大夫時，如不更正患者信息吧,，孩子的病，服藥劑量是跟體重走的,，體重信息如果有誤,，大夫處方的用藥量就會不合適。如果要更正,，大夫知道你是從號販子手上買的號,，就不給看了。我找大夫加號時,，就碰見一個這樣的,，大夫說，我寧可給你加號,，也不能給你看這個號販子給你的號,！咱都不能慣著號販子！”
于是,，我馬上給舅舅去電話,，講了一上午的經(jīng)歷。舅舅反倒安慰我說：“沒事,，摸著了規(guī)律,，也沒白跑這一趟?！?
晚上,，我正琢磨著明天怎么去掛號，舅舅來電話：“鵬鵬這病也不急，不如提前預約吧,?！庇谑牵以诰W(wǎng)上預約了三個月后的專家號,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