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生物液體燃料點燃一個又一個村莊的夢想,,當地的人們也異常警惕其中的泡沫,,事實上,,他們曾多次品嘗過各種泡沫破裂的滋味
即使沒什么活計,張均會老漢還是習慣繞著高粱地一圈圈地轉,,大黃狗在前面顛顛兒地跑著,,撲咬高粱葉子上的螞蚱。張是黃驊市東孫村的前任村支書,,他貸款包了600畝地,,其中60畝用來種甜高粱,“這是全村兒最遠的一塊地,,也是最差的一塊地,。”他指著高粱地告訴《中國企業(yè)家》,“沒有比這更差的了,。”黃驊位于河北省東部,,東臨渤海、南接山東,,這里氣候干旱,,土地貧瘠,十種九不收,,總耕地面積109萬畝,,其中鹽堿地就有79萬畝,,占耕地面積72.4%,,另外還有低洼荒地24.6萬畝,,但是這種惡劣的環(huán)境偏偏適合耐旱、耐澇,、耐鹽堿的高粱生長,。
張均會腳下的土地,風一吹幾乎可以刮下層堿末來,,這里是中糧和英國BP公司聯合搞的試驗田,,故意選的鹽堿度最高的地塊。2007年3月,,中糧與BP公司在河北黃驊,、山東陽信和內蒙五原分別搞了這樣的試驗,如果這塊土地上甜高粱的產量,、糖度都符合中糧需要,,黃驊就可能成為種植基地。去年張均會自己開出了這塊荒地,,種了一次夏播高粱,,剛下種的時候特別旱,水澆下去鹽就返上來,,土地板結得厲害,,最初高粱有點拔不上節(jié)來,但后來長勢越來越好,。第一年高粱賣給了附近的白酒廠,,養(yǎng)牛廠也要,賣給酒廠每斤桿可以賣到7分-1角,,給牛場能賣到3.5分/斤就不錯了,。高粱地對面是張的玉米地,“去年棒子(玉米)都成天價了,,周圍種的人一下就多了,,要是高粱的價也能上來就好了。”張跺了跺腳下的田埂說“只要連續(xù)種上兩年,,肥力就能養(yǎng)起來了”,。
在中國,還有很多農民將面對與張均會同樣的機遇,。21世紀初,,中國開始燃料乙醇嘗試的主要推動力就是解決農民“賣糧難”,成效相當顯著,,4家定點企業(yè)附近的玉米或小麥價格都高于省內平均水平,,交糧時節(jié),,農民甚至還會主動把通向工廠的大道打掃得干干凈凈。當原料從糧食換轉化為非糧,,對農民的意義就不僅是增收,,還包括扶貧。因為種植非糧能源作物的邊際性土地通常屬于荒草地,、鹽堿地,、沙荒地、裸土地或灘涂,,那恰恰是連靠天吃飯都很難做到的鄉(xiāng)村,。
如果要看生物液體燃料如何點燃一個村莊的夢想,不妨到云南楚雄州雙柏縣的普龍村,。雙柏就是讓劉寶和幾乎犯心臟病地方,,但改變這里的并不是中石油,而是與它合作的神宇,。
普龍村的孩子失學率極高,,不僅因為繳不起學費,也因為路太難走,,必須幾人同行家長才放心,,一家的孩子不讀書了,周圍幾家鄰居的孩子都要失學,。幾乎家家戶戶都要養(yǎng)幾條狗,,平時看家,來了尊貴的客人就宰了做菜,。就是在這樣一個節(jié)奏緩慢的鄉(xiāng)村,,那種數百年來用于扎綠籬、點火把,,滿山遍野都是的麻風樹突然之間成了金疙瘩,。普龍村共有900多人,有400多人為神宇公司的種植基地打工,,去外面打工進進出出不方便,,最重要的是在這里每月都能拿到現錢。村支書方思彬告訴《中國企業(yè)家》,,摘果子的季節(jié)恰逢農閑,,放著牛就可以帶回來,最早的時候2毛錢一斤,,現在已經漲到6毛錢,,另外無論平坡、挖坑,、栽種,,每做一份工都有錢賺,,七七八八算下來,如果一對夫妻給神宇打工,,全家一年能賺5000塊-6000塊,,而公司進駐的前一年,普龍村人均收入向上級報的是821塊,,其實是600多塊,。公司來了之后,包括買地的錢在內,,村委會的賬戶上一下多了20萬塊,靠這筆錢自來水流入了每家每戶,,村里很多人也開始翻修房子,。
2006年,神宇公司還安排方思彬等幾人去紅河參加聯合國開發(fā)計劃署(UNDP)的培訓,。2006年11月,,聯合國開發(fā)計劃署在中國少數民族地區(qū)啟動綠色能源減貧項目,已在貴州,、四川,、云南等地展開,種植麻風樹發(fā)展生物柴油正是重要一項,。
2007年8月中旬,,一支美國農業(yè)部考察團來中國調查生物質能源發(fā)展情況,他們所獲得的最深印象,,很可能是那些一句完整英文也說不出的中國鄉(xiāng)鎮(zhèn)干部,,卻對這個全球最新銳話題保持著的旺盛熱情。貧瘠的土地能成為“綠色油田”,,這也是許多地方政府的夢想,。四川資陽要發(fā)展以紅薯為原料的燃料乙醇項目,估計需要消耗100萬噸紅薯,,項目還沒開工已經有農民放鞭炮,,地方政府算賬:1噸紅薯賣400元錢,100萬噸就是4個億,,平均每個農民能增收500元錢,,靠當地最便宜的農作物能帶來如此好的效益,之前難以想象,。
早在國家明確生物液體燃料向非糧轉變之前,,有些基層政府就已自己動手搞試驗。趙恩廷,,黃驊市農業(yè)局局長,,大嗓門,,倔脾氣,2000年剛到農業(yè)局就搞了一次“地怎么種,,錢怎么掙”的大討論,,“我們有句話叫‘能種金子,不種銀子’,。”趙恩廷說,,但以黃驊的自然條件,銀子也很難尋覓,。2004年,,他引進了美國飼用甜高粱“大力士”用做牛飼料,在此過程中發(fā)現這種高粱太甜了,,小孩經常拿它當甘蔗吃,,糖度能達到17%到22%,而廣西黑皮甘蔗糖度不過15%,,趙覺得糖可以轉化酒,,應該能發(fā)展幾個酒廠,想到這兒打開電腦就搜索,,無意中發(fā)現甜高粱的用途有27種,,居然還可以轉化成燃料,他順藤摸瓜就開始研究,。
2005年,,趙恩廷在自家的院子里做試驗,他的院子屬于重度鹽堿,,到了秋季,,400多棵高粱都長了3米多高。2006年他動員了6個地方在240畝地搞了14個品種的種植和加工試驗,,市里面不同意見很多,,有人覺得高粱做燃料是異想天開,就直接對他說,,“趙局長,,你這兩年干得不錯,別讓‘高粱酒’把自己淹了,。”趙恩廷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,,結果當年收獲之后,很多人知道了這個消息,,趙的電話都被打爆了,,山西、內蒙、山東各地的企業(yè)紛紛和他聯系,,有要種子的,、有要稈的,有希望提供技術指導的,,還有要來投資的,,其中兩家企業(yè)引起了趙的注意,即中糧集團和民營企業(yè)河北中邦新能源公司,,中邦已準備在黃驊設立4萬噸乙醇項目,,而目前,黃驊更希望引入中糧,。
能引進中糧這樣的國有大企業(yè)是那些資源貧乏地區(qū)的迫切愿望,,但雙方也各有算盤,地方政府在企業(yè)建廠之前不敢發(fā)動大規(guī)模種植,,擔心種了沒人收,,農民把高粱稈和紅薯都拉到政府大院,而國有大企業(yè)則擔心原料供應沒有長期保障,,希望先看一下種植情況,另外,,也需要詳細摸清可供利用的邊際性土地面積,。
“別看中糧有錢,疑心還很重,,老懷疑在你這兒長不長啊,,能拿出這么多非耕地嗎?老想1分錢不投還讓你種下來,,種完了還要看看再說,,你說這不難死我了嗎?你作為一個大企業(yè)投上幾百萬搞試驗不很正常嗎?但是它很小氣,,老是問,,幾分錢收啊,我說7分錢,,它就問6分錢行嗎,?”河北一位希望與中糧合作的地方領導忿忿地告訴《中國企業(yè)家》。
“地方政府老覺得我們花的是國家的錢,,應該大手大腳,,這讓我們很頭疼。農民說你先把工廠建了我再種,,但工廠建了他實際也不一定種,,要看別人種的效益怎么樣才能確定自己種不種,誰都怕讓對方騙了,。”一家石化企業(yè)新能源部的負責人則有完全不同的看法,。